次年春天,我姥爷从远处干公事的地方买来了两棵桑树苗,母亲便在山墙里挖坑栽树,我也帮母亲挖坑,又挑两个小罐子跟随在母亲的身后到小溪里去挑水浇桑树苗
四爷讲故事的时候手是不闲的着的,有时搓着麻绳,有时编着杏条筐,杏条筐编的像工艺品,远近闻名,多数都送人了
实在找不到活儿可做了,他就把从我们那里收集来的用过的本子裁成长方形的小纸条,再拿出烘烤的焦黄的旱烟叶,用手仔细地揉碎了,卷成烟卷,将烟纸的接缝处在没剩几颗的牙齿上蹭一下、粘牢,然后一根一根摆在一个空药盒子里
这个动作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晰,有时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卷,但始终卷不好
四爷卷烟是给他的儿子抽的,他自己则用一个木杆的长烟袋,烟袋锅是铜做的,让四爷擦的铮亮,烟袋杆上拴一个鹿皮做的口袋,里面装着碎烟沫
蛟蛇鲸鲲鳌鳘舞,狂浪碧水头顶
老翁很学理地朝我笑笑,说:“随遇而安,总得随着变
”是啊,从来是捧着一尊保守老神闯荡寰球,兢兢业业像捧着族谱,捧着基础,捧着一个到哪儿都散不了架的小天下
没想到真的落脚一处,连老神在前,十足都得变
老翁仍旧转身,款待我去船埠了
看着他的后影,我想,这位连英文也已熟悉的“拿督大伯公”是会接收小岛行将面对的变革的,哪怕这个变革是那么大,又爆发在他暮年
他终身分别过太多的货色,结果静静地守着这座人口荒凉的岛屿
此刻要他分别这种宁靖了,他的鱼塘,他的海滩蜗居,他的家园众生园,大概城市遗失
他会受得了的,动作飘荡者,他已风气于分别
姐夫教两个班,每个班都只有几个孩子,坐同一个教室
姐夫先让小班写字,给大班讲课文,《孙悟空三打白骨精》
讲得精彩,小班孩子忘了写字,偏过头来,引长脖子,嘴半张着
姐夫发现了,慢慢踱过去,一人头上轻敲一下
孩子们红了脸,赶紧低头,专心写
大班学完,转过身去练习,小班再开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