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次,我还是气呼呼地跑进王老师的办公室
王老师正在改作业,是前一天的生字
他没有和平时一样跟我一起去教室,而是问我:“你领读了没有?”我摇了摇头,心里在想,这样子还能念书啊?老师放下手中的蘸笔说:“他们不念是他们不对,你不领读就是你的不对
”“我不对?他们不念书还是我的不对?”这可真是老鼠进风匣——两头受气!这个学习委员我还不当了!仗着老师平时对我的宠爱,我扔下这句话跑出了老师的办公室
人生是一辆单程列车,每天都在沿着时间的轨道向前疾驶,永远也没有回程
在每一个站台都有人和你相聚或分离,在无数次聚散离别中,只会有一个人陪你走向人生的终点,那就是缘,一旦错过或丧失,就永不再来
即使星星能洞穿一切的神秘,那么它确定领会,本来我,不过佛前的一朵小小的莲花
在宁静中抄写着一部分的传奇
生存是部分镜子,质本纯洁的精神里追赶着幼年功夫放荡而浓愁的理想
曲折漂迫里探求着人命的意旨
睡梦中下起了雪,鸦雀无声,遽然发觉到一阵和缓,蜷曲着身材反抗着犹如不甘心的格式,摩挲着被角却创造不过睡久了窝存的一丝和缓,冷气袭人,本质里感触着孤独与凄冷
身材积聚的病痛如泣如诉如怨如怒的在身材里哀号,无穷的给予里寒夜变的惨白而而飘荡,泪水沾湿了靠襟,良辰美景如画的晚上备受煎熬
/> 输液架下 输液架高高地立着,我们长长地躺着
一纵,一横,组成我们生命中一个悲欣交集的十字
输液架几乎是现代医院的支柱,撤走了输液架的医院几乎不能再叫医院,因为从医生这一面讲,他除了给病人输液输液再输液的程式三板斧之外,似乎别无他方;从病人这一面讲,他一进医院,就等待着有人来给自己输液,输得少了,或者迟了,都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买菜的老太婆,虽然花了钱,但是却没有得到足够份量的萝卜和白菜
有经验的病人一进医院,第一是给自己找一个好床位,比如向阳的,洁静的
第二就是给自己找一个输液架--每天到输液的高潮时节,输液架就成了病房里很紧缺的东西,常有病人的家属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探头探脑:有多余的输液架吗?有多余的输液架吗? 身边没有输液架的病人,如同身边没有毛瑟枪的士兵一样内心惶恐不安
哪一个病人,或者哪一个病人的家属与陪员,没有“凝视”过输液架呢?输液架,这个翘着两个尖尖的角的像牛头一样怪模怪样的东西,我认为应该是医院的象征和标志
而经前人所皆知的那个红十字,那种古老的人道主义精神,应该在我们美好的回忆中光荣退休
红十字与基督耶稣的殉难有关,与一种伟大的献身与爱心有关
十字架,本应该是吊着人类良知的高贵的架子啊!可是事实上,在我们的一般医院里,它上面吊着的只是10%的葡萄糖和先锋霉素第五号
仅此而已,别无其它
所以说也到了应该退休的时候了
现在,勇猛,有力,无坚不摧的先锋霉素们冲下了高高的输液架,像是从一面高坡上直冲敌阵的勇士
我们的身体内一片激烈的厮杀声
然后一片安谧的凉爽和明亮像解放区的天一样在我们体内随风扩散,很快我们就在这安谧的阳光中渐入梦乡,一觉醒来,红晕出现在我们的脸上! 这时候,输液架好象就是一棵高高的大树,我们像走路走累了的行者,小憩在树下
一树浓荫像世界的大手一样抚护着我们的病体
输液架,有它忠实地在我们身边站着,我们就能平静且放心地睡去
如果我们不幸死在了病床上,那么,输液架就是离我们最近的十字架,恍惚中,高吊在输液架上的玻璃瓶子好象就是我们的基督耶稣,就是接引我们的灵魂归去的天使,就是我们上登天国的脚手架,就是彼岸的世界伸向我们的一只坚实的手!王小妮在《目击一个人的死亡经过》一文说:“输液的瓶子像半透明的鬼魂吊在半空中”,她写的是她的感觉
佛魔一念间
魔鬼和天使其实正是一个事物的两个面
1994年2月的《诗歌报》上隆重登有一首名为《病婴》的诗,诗中有句云:“一只玻璃瓶子亮晃晃地/将病婴的睡眠吊在先锋霉素的高度/神的孩子在绿风中呻吟/将幼小的苦楚扩散到水果的清香”他写出了我们大家真切的感受
在输液架下,在水果的清香中,在我们对亲人心跳的注目中,我们不能不想到我们的神,尽管我们不知道我们的神在哪里
医生与护士有时像是神,要么手到病除,要么和言悦色;可是有时又像是恶魔,要么大声呵斥,要么冷漠无情! 但不论如何,我们终于站了起来,我们病愈出院了,我们告别了输液架,告别了我们曾经在下面休息过的一棵生命的树,我们踏上了新的人生之路
我们生命的前路上还有没有输液架?当然还会有!我们的一生,从我们的病的意义上说,就是由一个输液架走向另一个输液架的过程
于是又可以说,输液架,就是我们人生的一种路标,就是我们人生的一种里程碑--病一次,我们就会对生命认真地思索一次,珍惜一次,爱一次;病两次,我们当然就会对我们的生命认真地思索两次,珍惜两次,爱两次!